懷念筠姨(二)

隔天，我便把一整箱的有機紅菜頭汁送到她家中。

治療的一年半裡，筠姨的勇敢和面對死神的那份信心，是上帝賜予她的禮物！多麼珍貴的禮物！縱然是在醫院裡等待期間，她也盡力地去鼓勵旁邊的病人，醫治他們的心靈，不同的人有不一樣的信仰，筠姨信靠的主耶穌基督，讓她的下半生救活了許許多多人的一生。

二零零七年十一月，癌細胞不受控制，已擴散到肝臟及肺部，再要踏上化療之路令所有人皆感到悵然若失。在群醫束手無策之際。有人介紹了一位從加拿大回流的「自然療法神醫」。小董首先接見，他身穿樸實衣裳，眼神誠懇，不恭不敬地遞上一大疊資料，細細翻閱之後發現靠著這種自然療法，他在海外救活了數百人，一張又一張的化驗單都顯示病患者的癌指標不斷下降，從他口中更自誇癌症不是病！雖然小董對這位「神醫」有所保留，但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，只要沒有害、毒的方法，也得一試。

「神醫」在小董的診所替筠姨診症，他只量量血壓，摸摸手掌，看看眼底便開了一系列的「補給品」，包括韓國山參、維他命B、C、魚油、亞麻子油、乳酪套裝、纖維粉等等承惠一萬大圓，小董輕聲問筠姨：「您相信他嗎？筠姨眼睛裡閃著光，帶有一絲的希望淡淡然回答：一試無妨！自有神掌管。」

接下來的兩個月裡，筠姨因盆骨及大腿骨已被癌細胞侵蝕，行動不便，已與輪椅為伴，「神醫」倒也貼心，每星期都親自往她家中「診症」，雲芝、濾水機、人參、維他命、礦物質一大籮都給呈上！花了天文數字！可是筠姨的狀況就是未見起色。

曉飛大師

懷念筠姨(一)

二十八年前，小董在一間守舊的中學念書，自持聰明便目中無人，心高氣傲，只會跟高四班的大姐姐作伴。那一年，由於太看不起教授化學的一位老師而跟他針鋒相對，最後更因他挑戰小董的智慧而被氣炸了的我用「本生燈」燒著了屁股，差點更把整間實驗室也一併燒掉自此，訓導主任便安排了「婷婷」，一位史上最嚴厲的風紀隊長把我監守著。

起初，「婷婷」事無大小的均往雞蛋裏挑骨頭的對待，令小董反叛的性格更添火藥，經常吵鬧但也拿她沒辦法，幾個月過去了，明知道掙扎是枉然的我，便只好乖乖的就範。「婷婷」比小董高三班，遇有功課上的難題便找她幫助。每一趟她都是那麼的耐心教導，久而久之，咱們倆的關係越來越加親切，那一年，小董考獲全級第一名，操行分完整無缺，她喜極而泣，「婷婷」和她的家人便打從那時候起，也成為了我的家人。

大學畢業從澳洲回港，便得悉「婷婷」的母親患癌逝世了。過了幾年，就連她的父親也中了癌症的魔咒，返魂乏術。

二零零六年，小董認識「筠姨」，她是「婷婷」的大家姐，頭一次碰面卻在診所中。筠姨說話很溫柔，速度比一般人慢些：「兩年前被診斷出乳癌，已經做了手術並保留了乳房。近日身體總覺得不大對勁，頭暈頻作，甚是疲累，妹妹叫我來看看如何調理。」小董不敢輕視這異常的警號，建議她作全面身體檢查。兩星期後，筠姨坐在診室內，沮喪地告訴我——乳癌復發了。

己擴散到淋巴腺我乳癌，西醫說不好對付，是毒性最強的一種，她立即接受化學治療，並找到香港某腫瘤專科醫師診治，筠姨把藥方帶來給小董參詳。

小董不把份量抄人，皆因這是別人的方子；最重要的是，筠姨服用上方後感不適。實情是這位醫師沿用山慈菇此等以毒攻毒的藥物，對於體虛的她來說又怎能承受呢﹖

這段期間，化療的副作用不少，但筠姨都堅強地捱過了，每一趟她把藥方拿來，小董都用上最好的道地藥材給煲上，可惜那些年的我仍未在腫瘤學上有所成就，故不欲為筠姨治理，只好默默地在背後支持著，看顧著。
正當她的精神與體力正好轉，大家都認為癌症被控制得宜時，卻發現無情的癌細胞己靜悄悄地擴散至主骨骼，需要接受疼痛的骨針化療。可是，整整數個月的療程並未見有效果，尹用電療，電療出現的副作用厲害，中醫的角度上，它使人體津液虧枯，口乾、咽痛、脫髮等火熱之象皆會浮現，小董建議筠姨必須多飲用紅菜頭汁，貪其抗氧化及豐富維他命能增強免疫力及抗癌之功。
筠姨回來時跟小董投訴：「紅菜頭汁可真難飲，且市面上不容易找到。」

曉飛大師

心理崖岸(四)

第二十一天
思慧如期回來覆診，腫塊又再縮小變軟，她聽尿了小董的勸喻，並且接受了Pet Scan的檢查，把惡性腫瘤的位置鎖定，準備好兩星期後作局部手術切除加上化療，她說：「我打算把患病的事告訴丈夫，希望他念在這份情，會與我共渡難關，化療期間也需人照顧......」她抱了人生最大的期盼。

十天過去，小董見思慧還未回來覆診，心想二夫婦應該和好，有愛人相伴定必心情大好，所以不藥而癒而毋須再服中藥，只好多等四天後的手術期。

又過了一星期，小董惦念思慧，致電她的手機，久久未有人接聽，只好掛斷，為她默禱平安。
隔天傍晚時分，一個陌生電話打到小董的手機，傳來一把女聲：「你是陳思慧的中醫師嗎？」「對！我是！」心裏泛起一陣恐懼，女子續說：「這裏是醫院，陳女士想你走一趟來看看她，可以嗎？」放下電話，小董的眼淚已不停地流下，她的期望一定是幻滅了，要不然怎會叫一位護士致電給我？而她的情況也一定必然強差人意，否則，怎麼連自己打電話的能力也沒有？二十分鐘後，小董站在一個「木乃伊」床前，她的呼吸微弱，繃帶下滲着血水，剛致電我的護士小姐搖頭說：「她從行人天橋上躍下，被車撞倒並輾過......」粉身碎骨連心也碎了！思慧斷續地跟小董說「......乳癌並沒有繫住他的心，從告訴他的那一天起，他便消失得無影無終......兩天前，他留了一個言給我－離婚吧！房子留給妳！......罷了！」

遠方的曙光為醫者帶來希望，可以，當人陷入絕望之際，什麼是希望？什麼是明天？縱然再有數千個明天，對她﹑她和他來說，又有何意義？癌細胞？再見！思慧......？也許不會再見了......

曉飛大師